【赫密士】
赫密士站在Atmosphere的門口,以驚人的打字速度向名為艾倫的少年傳遞訊息。冬天的凜風陣陣,很多同僚前來拽他要把他拖進去避寒,赫密士卻是笑笑地一概拒絕。
他今天可是有要務在身,就算是忘年會好了,也要把該做的事做一做才好放鬆。
只是他還是會冷,而且他也受不了艾倫打字的龜速,抬手便直接撥下艾倫的電話。
「嘿艾倫、別鬧了,出來玩吧!」
「赫密士,我今天摔慘了,真沒力氣跟你們玩了。」電話那頭傳來少年有氣無力的聲音,但赫密士聽得出來,對方並不完全是他說的這個意思。
「少來,今天忘年會,我們難得集體休假欸,你不想見我們,我們可是很想見你呢!」赫密士鼓動舌頭拼命地勸說,艾倫這種玩極限運動的怎麼會怕摔呢,他知道艾倫只是找藉口罷了,「你搭計程車來我幫你出錢,還包你怎麼喝都行,還會送你回家,所以少說廢話了快過來!」
艾倫沒聲了一陣子,像是在猶豫。
赫密士悄悄交叉了他的食指和中指。
「……那我洗個澡。」
成了!
赫密士在心中放起煙火,「好孩子,我在這裡等你,快來!」
一收電話線,他的心情可是好得不得了,然後他滑到通訊軟體的一個加密群組,慢條斯理地輸入了四個字母。
Done
【強納生】
強納生已經用手指敲桌面超過五分鐘了,他向來是個藏不住情緒的人,不耐煩的表情在一片黑的夜店之中倒也清晰可見。
桌邊的隊員卻難得沒有開口嗆他,他們都知道究竟是何原因讓他這麼焦躁。
「大家,艾倫來了!」終於,赫密士推著艾倫的肩膀,把他一路帶到他們小隊的桌邊。
艾倫靦腆地笑笑,向大家揮手打招呼,「好久不見。」
強納生一下跳起來,激動地將比他矮小的少年抱進懷裡。
「艾倫,兄弟!」強納生熱情地說,「哇,你這不又是長高了吧!」
「是長了一些,現在一米七五了。」艾倫笑笑。
「滾開、強納生!讓艾倫坐下來,人家累了一天了。」Five粗魯地說,但是對上艾倫就是一張恬靜可親的笑臉,「艾倫,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臉我不認得,但聲音記得的,小五。」艾倫說著邊和她握手。
Five笑了笑,她在業界擁有「千面雙生」的稱號,除了她可以成為任何人的獨門技藝外,也是因為她有個怪癖——她喜歡每隔一陣子就換一張臉。
「想喝什麼嗎?」她隨口問道,拉著艾倫坐了下來。
「當然是喝酒的!」強納生篤定地說,一邊自告奮勇站起來,「我去點,艾倫今晚就我買單了,當然要喝到爽!」
然後他風一般地衝到吧檯前,身後的艾倫連拒絕都還來不及說,只能苦笑。
長島冰茶、龍舌蘭shot、深水炸彈……這些下去艾倫一定會喝嗨的吧,要是喝醉就更好了……強納生一邊盤算著,一邊露出猥瑣大叔的低級笑容,並將信用卡交給酒保。
【Five】
Five一個仰頭,一杯shot便下了肚,但她面色不改地繼續向艾倫聊天,「現在還在練滑板?我以為你已經打算轉換跑道了。」
「是啊,本來想去玩玩跑酷的,可是被鄰居投訴了。」艾倫笑笑地說。他喝了不少,卻不像Five酒量一般的好,臉早就紅了起來,連聲音也大了不少,不再像剛進來一樣拘謹,「這地方連個好的場地都沒有,我跟其他人只好在社區練了。反正跑酷就是這樣嘛,結果鄰居都是一群老古板——他們說這種運動太危險,根本就不應該碰,但是運動沒有風險怎麼好玩呢。」
「我完全同意你的觀點。」Five含笑點頭,說到底傭兵也就是在追求一種自由、刺激、無拘無束。艾倫之所以會成為極限運動玩家,可能也受不少他們的影響。
艾倫十四歲時被夏克斯領養,從那之後他們這一票隊員都等於是看艾倫長大的,對於這樣一個陽光開朗有活力的小孩,自然也是非常喜愛。
而Five由於為人姊姊,更是對於年紀小的男孩子有一種使命感,總覺得自己應該要好好照顧他們。
也許是因為Five笑得太溫柔,艾倫有些不好意思,「那個、Six呢?怎麼沒看到他?」
Five和Six這對雙胞胎向來黏得緊緊的,很少只看到其中一個。
「被夏克斯帶去舞池了。」Five聳了聳肩,「你也不是不知道夏克斯那德性,偏偏Six今天心情好,就也由著他了。」
艾倫一瞬間表情有點僵硬,但也就只是一閃而過,卻沒逃過Five銳利的視線。
她千嬌百媚地輕笑起來,然後挨著艾倫坐得更近了,「吃醋?」
「沒……你!你不要亂說!」艾倫尷尬得都結巴了,這樣的反應就跟不打自招沒兩樣。
「亂說什麼?你會到這裡來,怕不是因為我們邀請你,而是因為夏克斯吧?」
被一語道破心事的艾倫臉更紅了。
「你想要被他撫摸、擁抱、親吻……」Five悄聲在他耳際說著,手指也在艾倫臉龐流連忘返,「你想要他強硬地對你,也許就在那邊的廁所,把你推到馬桶蓋……」
「Five!別再說了!」艾倫小聲地哀求著,他的臉此時已經燙到不像話了。
「好,不說。」Five抿著嘴憋笑,一副就算不說她也什麼都知道的模樣,然後站起來摸了摸艾倫的腦袋,「我去廁所。」
當轉過身背對眾人,只此一瞬,Five已經換了另一張臉。她笑著走進廁所,打算將這副裝扮做得更完美一些,才好進行接下來的計畫。
【Six】
舞臺上的人玩瘋了,吧檯邊的也一樣,震耳欲聾的音樂讓整個Atmosphere都在震動。到處都有人在大笑、尖叫、狂吼,唱歌的人、發酒瘋的人、跳舞的人、打架的人彼此交錯,畫面既凌亂又和諧得可笑。
葛利芬的傭兵都是瘋狂的,而他們的歲末狂歡會就是瘋狂的無限次方。
舞池中的一角,Six自顧自地隨著音樂擺動身軀。他長得好看,舞也跳得性感又風情萬種,身邊早就很多旁觀者蠢蠢欲動想跟他貼身熱舞了。
只可惜Six不是一個人,他身後的位置早就被夏克斯佔領了。
夏克斯的雙手就扣在Six的髖部上,頭也深埋在後者頸後,若有似無的在其上印下一點一點的輕吻。
平常要是夏克斯膽敢這麼放肆,Five早一拳打過來了。但誰知今天Five對他完全無動於衷,連Six都有點想要勾引他的味道。
夏克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這件事情無人不曉,可是他還是有理智的,知道其中必定有鬼。所以他含著Six的耳垂,輕聲問道,「你在計畫什麼?」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放到了Six的翹臀上。
該吃的豆腐還是要吃,應該說不趁現在吃,待會Six要陰他就虧大了。
「計畫?沒有計畫。」Six淡漠地說,將左手疊在夏克斯的手上,右手朝後伸去勾住夏克斯的脖子,半轉過身看進夏克斯的眼裡,「你不是想要這樣?」
「那你就給?你也太好說話了。」
「因為你想要,我才說好的。」Six說,平靜的雙眼中看不出情緒,他的心思深沉到夏克斯說不清。
管他的。夏克斯懶得考慮那麼多了,他可是覬覦Six的身體很久,現在再不上他就不是男人了。
他把Six翻了過來,拉開他的襯衫,啃咬他的脖子。他將人扯得更近,就貼著自己隱隱有反應的下半身。
Six還是沒有特別的回應,只是兩隻手臂都攀上夏克斯厚實的寬肩上,帶著討好順從的意味。
然後旖旎的氣氛不和諧地驟然消散。夏克斯手上猛然用力緊抓著Six的腰,Six也不甘示弱地掐著夏克斯的肩膀。
「這是什麼?」夏克斯隱忍地說,他的目光充滿了怒氣,力道也大得驚人,讓Six有些生疼。可一來一往也不算吃虧,他牽制夏克斯的力量也不算小,就算眼前男人真要翻臉,那也沒什麼好怕的。
而夏克斯指的是Six左胸膛上的圖紋。上面是一個名字,夏克斯對那名字和那圖案熟悉得很。因為他早已看過上百回——但絕對不是Six的緣故。
「我的新刺青。」Six平靜地說,毫不畏懼地直視夏克斯的眼神。
夏克斯馬上就把他甩開了,大步離去,一點都不留戀方才的溫存。
Six也不惱,他摳了摳胸上的紋身貼紙,眼見一時半刻摳不下來,便重新扣好襯衫,跟在夏克斯的腳步後面,走向隊員座位的那一桌。
【威廉】
Five後腳才走,威廉就頂著一張八卦的臉湊向艾倫,「天啊,Five說你喜歡夏克斯,真的假的?」
「沒有,你真的不要信她。」艾倫好不容易緩過臉色,卻又被威廉的直球噎得話都不知道要怎麼講了。
「天啊。」威廉置若罔聞,除了幫艾倫倒酒的手沒停下來,「夏克斯欸……你的眼光真差。」
「咳咳……咳……」艾倫是真嗆到了,但反射性地便反駁,「夏、夏克斯又沒……什麼不好……」
「他也沒有哪裡好啊。」威廉扳著手指,熱心地幫他分析,「精蟲衝腦、自我中心、任性妄為、自大不講理、雖然會看大局但超自私小氣、也不懂得配合隊上的命令……社會適應不良也就他這樣吧!你喜歡他也太辛苦了。」
「真的,隊上最不受控的就是他了,搞得我們最後都要配合他。」強納生也附和著,一旁聽的赫密士和白鷹也都心有戚戚地點頭。
艾倫想再反駁,但仔細想想他們說的也都是事實,他只好沉默了。
可威廉不想放過他,「你喜歡他多久了啊?」
「我……」艾倫看著四雙緊盯著他不放的眼睛,再也說不出違心的話了,「三年了……」他自暴自棄地說。
「哇,那不就是剛被他領養就喜歡上了。」一片嘩然,紛紛再次哀悼起艾倫爛到極點的眼光。
「不對啊,都喜歡三年了,怎麼還是這樣?」威廉用下巴點了點艾倫的方向,一針見血。
說得有道理啊。眾人紛紛再轉回來上上下下地打量艾倫。
那樣是哪樣?艾倫愣愣的,卻覺得四周看他的眼神更不單純了。而且,大家好像還盯著他下半身看。
「艾倫,你是處的對吧?」威廉白目地問。
艾倫一下就炸了,他哀號著,「你們到底在想什麼啊!」
「就在想你既然喜歡他,怎麼還可能守身如玉到現在啊。」
「有什麼好想的,就他對我沒興趣啊!」艾倫快要崩潰了。
「不可能!」結果一桌子的人激動並異口同聲地否定了。
「艾倫,你就是他的菜。」強納生非常篤定地說著。他和夏克斯相識多年,深知後者有多放縱他的下半身。任務情況再緊急也不忘流連花叢,滿足生理需求的執著令人刮目相看卻也不齒,但夏克斯其實很挑食,就算要上床也會精挑細選,所以強納生多少知道這傢伙喜歡的類型。
乾淨、年輕、陽光、有朝氣,艾倫毫無疑問完全符合夏克斯的審美觀。
「說真的,我那時候一直認為他領養你就是為了上你,把你養得白白嫩嫩的然後一口吃掉。」赫密士也在一旁附議,「他竟然到現在都還沒對你動手,我反而覺得是奇蹟。」
「搞不好他有疾。」白鷹苛刻地說,他和夏克斯向來不對盤。
「他沒有。」威廉快語地反駁了,「前幾天沖澡的時候他還來秀他的屌。」
戀弟控強納生勃然大怒,一拳揍向桌子,「該死!我警告他好多次不許動你!下次我要讓他知道沒有狙擊手後援,任務會有多難做!」
然後一堆沒喝完的酒杯因為骨牌效應而傾倒,骨牌的終點就是倒楣的艾倫,他被五顏六色各種酒精飲料潑得一身濕。
「哥,沒事啦。」一邊的威廉搶救不及,只能無奈地勸他哥冷靜,還要幫忙艾倫把酒杯扶正,「對不起,艾倫,我沒注意到⋯⋯」
他就坐在艾倫邊上,這要是換做強納生或白鷹任何一個,都不會讓這種慘劇發生,可見他的反應還不夠快。威廉有些生氣地想,再這樣下去他一輩子都別想升職了。
「別管了,不關你的事⋯⋯我去廁所洗洗就好。」艾倫接過威廉的手帕就站起來,直接往廁所去了,幾乎是落荒而逃。
艾倫走之後眾人沉默了一陣子,赫密士才推推眼鏡笑著說,「強納生,幹得漂亮。」
「那還用說。」強納生得意地哼哼哼了好幾聲。
夏克斯突然出現在他們桌邊,「人呢?」他問,口氣衝得像吃炸藥一樣。
「廁所。」白鷹回答。
於是夏克斯又走了,完全沒跟他們繼續說話的意願。
倒是Six走了過來,推推威廉要他讓個位子給他坐;再過不久,Five也回來了,她面色緋紅,臉上也都是水,看起來是剛卸過妝。她伸手拉掉了褐色假髮,甩了甩自己的墨色短髮。
「怎麼樣?」赫密士問。
「很順利。」雙胞胎同聲答道。
他們不約而同地舉杯,乾了這一輪。
【艾倫】
艾倫在廁所拿衛生紙沾水清了會兒,沾染上調酒的上衣卻一點起色都沒有。
他今天,真的不該來的。他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特意打理過的頭髮造型現在看起來卻顯得跟他的心情一樣狼狽可笑。
米亞死時他才十四歲,夏克斯突然就冒了出來,說要收養他。從那之後,他跟夏克斯一直都在一起,然後他認識了他的工作、他的夥伴和他的生活,只是艾倫這個人卻一直被夏克斯擋在這一切之外。
艾倫和夏克斯一起生活了三年,始終是一個旁觀者,永遠沒有辦法參與或分享夏克斯的每一個日夜,因為後者很明顯的排斥與抗拒;倒不是說夏克斯待他不好,只是夏克斯很顯然不想讓他進入他的生活圈。儘管他現在和赫密士他們很要好,可夏克斯卻不樂見他們相處融洽。
夏克斯,簡直跟米亞一模一樣。
米亞還活著的時候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說她不希望他像她。
艾倫自己知道,每一次聽到這一句話,他有多難受。
他從前喜歡米亞,現在喜歡夏克斯,而他最喜歡的兩個人卻都將他拒於門外,他卻搞不懂為什麼,他明明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夏克斯這傢伙,固執傲慢又我行我素,艾倫生氣地想著這個人多到天邊的缺點,掬起清水洗了把臉,覺得自己也差不多該回家了。
然而冷不防地有個人從背後抱住他,還用勃起的下身蹭他的屁股。
艾倫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寶貝等很久了吧?我這就來滿足你了。」那個人舔咬著艾倫的後頸,不停地頂他。
是個醉鬼。艾倫嫌惡瞪了身後一眼,毫無遲疑地賞身後人一個肘擊。
那人臉上被狠揍了一下,還有點愣,艾倫又給了他一腳,正踹在他肚子上,讓他退了好幾步。
艾倫知道這裡的人都是榜上有名的,會被自己偷襲成功也是趁著對方不勝酒力,眼見一擊得手他馬上就想跑,卻被那人抓住後領摔在廁所門上。
艾倫腦袋一片混亂,只能無力地攀著對方又掐住自己領子的手。他才正想要舉腳,可下一秒便感覺自己凌空向後飛去,然後他的脊椎狠狠撞上一塊突出物,痛得他在地上蜷成一團說不出話來。
「媽的!不是你來撩老子的嗎?還裝個屁。」男人呸了一聲,揉了揉還發疼的肚子,艾倫那一下也真夠狠的。
誰他媽撩你了。艾倫還在喘氣,卻執著地伸出右手,彎起四指僅留中指傲然鼎立。
男人氣急反笑,朝艾倫一步一步走過去,「老子是喜歡辣的,但你太不知好歹!」
就在這時,有個人開了男廁的門。
「波爾。」
艾倫聽到了夏克斯的聲音,他抬眼看去,從來者的鞋子褲子一路上看,總算看到了那張令他心安的臉。
「滾開,『劍尖』,這不干你的事,這婊子是我的。」
「你口中的婊子。」夏克斯慢條斯理地說,「是我的人,你要不要後悔一下自己的禍從口出?」
「你的人?」被稱作波爾的男人明顯愣住了。
「沒錯。」
然後夏克斯動手了,完全不給波爾反應的時間,便把對方暴力地狠揍了一頓。
艾倫有點慶幸地想,至少他不是唯一一個掛彩的人。
解決波爾之後,夏克斯轉向已經自己爬起來坐著的艾倫,表情異常嚴肅,像在壓抑巨大的憤怒。
「幹嘛?」艾倫沒好氣地說,「我已經很痛了,不想聽你跟我說教。」
「你是白癡,也不想想這裡什麼地方,跟什麼人挑釁,活該你被人打一頓。」
「噢所以我也活該被人頂屁股?謝了,你乾脆說我活該被人強暴算了。」
「我沒這麼說,我也沒有這個意思。」夏克斯看著他,「可你該有自知之明,你該脫離衝動的年紀了,你該知道什麼戰鬥可以打。」
夏克斯的眼神冷酷認真,被這樣的目光看著讓他有些後悔自己嘴快,但艾倫硬是扛住了夏克斯的目光,咬牙一字一字地說,「我不是懦夫,我不會求饒。」
他扶著牆壁一點一點把自己撐起來,「嘶⋯⋯」
「很痛?」夏克斯斂了表情,好心地朝艾倫伸出手。
「別碰!就是腰痛,媽的痛死我!」艾倫不太自在地閃躲開夏克斯的手臂,臉因為痛楚皺成一團。
「這是給你一個教訓,以後少跟我們這種人混那麼近,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夏克斯的口吻聽起來頗幸災樂禍。
艾倫橫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推開夏克斯,「好好好,聽到都快長繭了,我這就回家,不在這裡礙你的眼,你也別擋我的路!」
「你走得到家?」
「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計程車。」
「好吧,去吧。快滾。」夏克斯無情地朝他擺了擺手,連送他到門口都不願意,逕自走出廁所消失在人群之中。
艾倫又氣又痛,渾身都在發抖。他恨恨地又踢了牆壁一腳,才一顫一顫地扶著腰走出去。
【白鷹】
白鷹跨坐在他的杜卡迪上,享受風吹和點綴星光的夜色。
有不少人對他拋媚眼,大膽一點的更是直接走到他的車邊跟他搭訕,白鷹不予理會,故我地等他的人。
終於他看到那個搖搖晃晃的人影從Atmosphere走出來,他才發動引擎衝上前將人攔下來。
艾倫那個臉色一看就知道差點爆粗口,只是看到白鷹的臉才生生憋住了,「白鷹?」
「嗯。上來吧,我帶你回家。」白鷹朝他抬抬下巴,並拋給他一頂安全帽。
「這怎麼好意思。」艾倫有些無措,而白鷹了解他的顧慮。他們是不太熟,幾乎沒說過客套話以外的話。
再加上,白鷹自知他的模樣,甚至有人拿此物只應天上有來形容過他,而且人還不少。他這樣的人,有本錢讓所有人為他神魂顛倒,遑論艾倫這樣涉世未深的年輕人。
更何況白鷹今天就是來勾他的,他雲淡風輕地笑笑,又聳聳肩,「反正我要回家了,載你一程舉手之勞。現在很晚了,而你還未成年吧?」
從未從監護人那裡得到過的體貼發言幾乎讓艾倫熱淚盈眶,所以他點點頭,有些怯生生地說,「那就⋯⋯麻煩你了。」
他手腳並用想要跨上後座,只是腰上的傷令他的動作相當笨拙。
白鷹見狀,很貼心地提供手臂讓艾倫攙扶,更是伸了另一隻手往後捧住艾倫的大腿將他往上抬讓他坐穩。
「坐好,抱緊我。」白鷹說,一邊催動油門。
「噢,好。」剛剛白鷹碰的地方稍嫌高了一些,其實就等於是摸到他屁股了。艾倫愣愣地反應不過來,整個臉都在發燙。
「我說,抱緊我。」白鷹等了半天,身後人一點動作都沒有,終於忍不住抓過艾倫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然後才加速在夜色中衝上道路。
白鷹無所謂地想著應該做到這樣就差不多了吧,他確定剛剛夜店門口的那個人臉色垮了,幾乎沖天的殺氣讓白鷹覺得要是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大概已經死了兩百遍吧。
而後座的艾倫心中已經出現孟克的吶喊了。
天啊天啊現在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白鷹對他這麼好而且這真的是男人的腰嗎也太細了吧有沒有搞錯這是葛利芬裡面「暗影」的腰嗎而現在我碰到的是他的腰嗎——艾倫腦袋裡一片混亂。雖然白鷹這麼說,但他當然不可能厚顏無恥就環抱上去,只能輕輕搭在前座人的腰上,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只碰到白鷹的皮衣,對衣服底下的線條一無所知。
但是偏偏白鷹速度不慢,艾倫沒有坐過機車也不知道風竟然這麼大,他一邊享受逆風的快感,一邊盡量縮小自己緊貼著白鷹的後背。
好不容易終於回到夏克斯的家,白鷹再度扶住艾倫的手讓他下來。後者腰還在痛,可是騎車的刺激讓他整個人都亢奮,臉頰也是紅撲撲的。
「白鷹,謝謝,騎重機真太爽了!」
「你讓夏克斯也弄一輛,就可以給你騎著玩了。」白鷹笑著說,伸手摸了摸艾倫被安全帽壓得亂七八糟的頭髮,「不然就來跟我借也行。」
「謝謝你!」艾倫害羞地跟著笑笑,把安全帽遞回去給白鷹。
「進去吧,很晚了,晚安。」白鷹溫柔地說,把帽子戴到自己頭上。
「掰掰,晚安。」艾倫揮了揮手,就扶著腰轉身走進家門。
白鷹見艾倫一關上門,隨即歛起所有笑容,打了個彎就要離開。然而他看到了在街燈暗處,那個靠在車上抽菸的人影。
「你倒是開得挺快。」白鷹冷淡地開口。
「我倒不知道你跟我家小朋友這麼熟。」夏克斯的口氣比他更冷漠。
「艾倫很可愛,我們都很喜歡他。」白鷹冷笑一聲,回得很挑釁。
「白鷹,那是我的東西。」
「哦,上面有寫你的名字嗎?」
「很快就會有了。」話方落,夏克斯便再也不理會他,逕自拉開家門,並碰地一聲把門甩上。
白鷹又笑了聲,滑開手機在屬於他們的群組留了言,跟大夥宣布:現在才該是慶祝的時候了。
赫密士站在Atmosphere的門口,以驚人的打字速度向名為艾倫的少年傳遞訊息。冬天的凜風陣陣,很多同僚前來拽他要把他拖進去避寒,赫密士卻是笑笑地一概拒絕。
他今天可是有要務在身,就算是忘年會好了,也要把該做的事做一做才好放鬆。
只是他還是會冷,而且他也受不了艾倫打字的龜速,抬手便直接撥下艾倫的電話。
「嘿艾倫、別鬧了,出來玩吧!」
「赫密士,我今天摔慘了,真沒力氣跟你們玩了。」電話那頭傳來少年有氣無力的聲音,但赫密士聽得出來,對方並不完全是他說的這個意思。
「少來,今天忘年會,我們難得集體休假欸,你不想見我們,我們可是很想見你呢!」赫密士鼓動舌頭拼命地勸說,艾倫這種玩極限運動的怎麼會怕摔呢,他知道艾倫只是找藉口罷了,「你搭計程車來我幫你出錢,還包你怎麼喝都行,還會送你回家,所以少說廢話了快過來!」
艾倫沒聲了一陣子,像是在猶豫。
赫密士悄悄交叉了他的食指和中指。
「……那我洗個澡。」
成了!
赫密士在心中放起煙火,「好孩子,我在這裡等你,快來!」
一收電話線,他的心情可是好得不得了,然後他滑到通訊軟體的一個加密群組,慢條斯理地輸入了四個字母。
Done
【強納生】
強納生已經用手指敲桌面超過五分鐘了,他向來是個藏不住情緒的人,不耐煩的表情在一片黑的夜店之中倒也清晰可見。
桌邊的隊員卻難得沒有開口嗆他,他們都知道究竟是何原因讓他這麼焦躁。
「大家,艾倫來了!」終於,赫密士推著艾倫的肩膀,把他一路帶到他們小隊的桌邊。
艾倫靦腆地笑笑,向大家揮手打招呼,「好久不見。」
強納生一下跳起來,激動地將比他矮小的少年抱進懷裡。
「艾倫,兄弟!」強納生熱情地說,「哇,你這不又是長高了吧!」
「是長了一些,現在一米七五了。」艾倫笑笑。
「滾開、強納生!讓艾倫坐下來,人家累了一天了。」Five粗魯地說,但是對上艾倫就是一張恬靜可親的笑臉,「艾倫,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臉我不認得,但聲音記得的,小五。」艾倫說著邊和她握手。
Five笑了笑,她在業界擁有「千面雙生」的稱號,除了她可以成為任何人的獨門技藝外,也是因為她有個怪癖——她喜歡每隔一陣子就換一張臉。
「想喝什麼嗎?」她隨口問道,拉著艾倫坐了下來。
「當然是喝酒的!」強納生篤定地說,一邊自告奮勇站起來,「我去點,艾倫今晚就我買單了,當然要喝到爽!」
然後他風一般地衝到吧檯前,身後的艾倫連拒絕都還來不及說,只能苦笑。
長島冰茶、龍舌蘭shot、深水炸彈……這些下去艾倫一定會喝嗨的吧,要是喝醉就更好了……強納生一邊盤算著,一邊露出猥瑣大叔的低級笑容,並將信用卡交給酒保。
【Five】
Five一個仰頭,一杯shot便下了肚,但她面色不改地繼續向艾倫聊天,「現在還在練滑板?我以為你已經打算轉換跑道了。」
「是啊,本來想去玩玩跑酷的,可是被鄰居投訴了。」艾倫笑笑地說。他喝了不少,卻不像Five酒量一般的好,臉早就紅了起來,連聲音也大了不少,不再像剛進來一樣拘謹,「這地方連個好的場地都沒有,我跟其他人只好在社區練了。反正跑酷就是這樣嘛,結果鄰居都是一群老古板——他們說這種運動太危險,根本就不應該碰,但是運動沒有風險怎麼好玩呢。」
「我完全同意你的觀點。」Five含笑點頭,說到底傭兵也就是在追求一種自由、刺激、無拘無束。艾倫之所以會成為極限運動玩家,可能也受不少他們的影響。
艾倫十四歲時被夏克斯領養,從那之後他們這一票隊員都等於是看艾倫長大的,對於這樣一個陽光開朗有活力的小孩,自然也是非常喜愛。
而Five由於為人姊姊,更是對於年紀小的男孩子有一種使命感,總覺得自己應該要好好照顧他們。
也許是因為Five笑得太溫柔,艾倫有些不好意思,「那個、Six呢?怎麼沒看到他?」
Five和Six這對雙胞胎向來黏得緊緊的,很少只看到其中一個。
「被夏克斯帶去舞池了。」Five聳了聳肩,「你也不是不知道夏克斯那德性,偏偏Six今天心情好,就也由著他了。」
艾倫一瞬間表情有點僵硬,但也就只是一閃而過,卻沒逃過Five銳利的視線。
她千嬌百媚地輕笑起來,然後挨著艾倫坐得更近了,「吃醋?」
「沒……你!你不要亂說!」艾倫尷尬得都結巴了,這樣的反應就跟不打自招沒兩樣。
「亂說什麼?你會到這裡來,怕不是因為我們邀請你,而是因為夏克斯吧?」
被一語道破心事的艾倫臉更紅了。
「你想要被他撫摸、擁抱、親吻……」Five悄聲在他耳際說著,手指也在艾倫臉龐流連忘返,「你想要他強硬地對你,也許就在那邊的廁所,把你推到馬桶蓋……」
「Five!別再說了!」艾倫小聲地哀求著,他的臉此時已經燙到不像話了。
「好,不說。」Five抿著嘴憋笑,一副就算不說她也什麼都知道的模樣,然後站起來摸了摸艾倫的腦袋,「我去廁所。」
當轉過身背對眾人,只此一瞬,Five已經換了另一張臉。她笑著走進廁所,打算將這副裝扮做得更完美一些,才好進行接下來的計畫。
【Six】
舞臺上的人玩瘋了,吧檯邊的也一樣,震耳欲聾的音樂讓整個Atmosphere都在震動。到處都有人在大笑、尖叫、狂吼,唱歌的人、發酒瘋的人、跳舞的人、打架的人彼此交錯,畫面既凌亂又和諧得可笑。
葛利芬的傭兵都是瘋狂的,而他們的歲末狂歡會就是瘋狂的無限次方。
舞池中的一角,Six自顧自地隨著音樂擺動身軀。他長得好看,舞也跳得性感又風情萬種,身邊早就很多旁觀者蠢蠢欲動想跟他貼身熱舞了。
只可惜Six不是一個人,他身後的位置早就被夏克斯佔領了。
夏克斯的雙手就扣在Six的髖部上,頭也深埋在後者頸後,若有似無的在其上印下一點一點的輕吻。
平常要是夏克斯膽敢這麼放肆,Five早一拳打過來了。但誰知今天Five對他完全無動於衷,連Six都有點想要勾引他的味道。
夏克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這件事情無人不曉,可是他還是有理智的,知道其中必定有鬼。所以他含著Six的耳垂,輕聲問道,「你在計畫什麼?」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放到了Six的翹臀上。
該吃的豆腐還是要吃,應該說不趁現在吃,待會Six要陰他就虧大了。
「計畫?沒有計畫。」Six淡漠地說,將左手疊在夏克斯的手上,右手朝後伸去勾住夏克斯的脖子,半轉過身看進夏克斯的眼裡,「你不是想要這樣?」
「那你就給?你也太好說話了。」
「因為你想要,我才說好的。」Six說,平靜的雙眼中看不出情緒,他的心思深沉到夏克斯說不清。
管他的。夏克斯懶得考慮那麼多了,他可是覬覦Six的身體很久,現在再不上他就不是男人了。
他把Six翻了過來,拉開他的襯衫,啃咬他的脖子。他將人扯得更近,就貼著自己隱隱有反應的下半身。
Six還是沒有特別的回應,只是兩隻手臂都攀上夏克斯厚實的寬肩上,帶著討好順從的意味。
然後旖旎的氣氛不和諧地驟然消散。夏克斯手上猛然用力緊抓著Six的腰,Six也不甘示弱地掐著夏克斯的肩膀。
「這是什麼?」夏克斯隱忍地說,他的目光充滿了怒氣,力道也大得驚人,讓Six有些生疼。可一來一往也不算吃虧,他牽制夏克斯的力量也不算小,就算眼前男人真要翻臉,那也沒什麼好怕的。
而夏克斯指的是Six左胸膛上的圖紋。上面是一個名字,夏克斯對那名字和那圖案熟悉得很。因為他早已看過上百回——但絕對不是Six的緣故。
「我的新刺青。」Six平靜地說,毫不畏懼地直視夏克斯的眼神。
夏克斯馬上就把他甩開了,大步離去,一點都不留戀方才的溫存。
Six也不惱,他摳了摳胸上的紋身貼紙,眼見一時半刻摳不下來,便重新扣好襯衫,跟在夏克斯的腳步後面,走向隊員座位的那一桌。
【威廉】
Five後腳才走,威廉就頂著一張八卦的臉湊向艾倫,「天啊,Five說你喜歡夏克斯,真的假的?」
「沒有,你真的不要信她。」艾倫好不容易緩過臉色,卻又被威廉的直球噎得話都不知道要怎麼講了。
「天啊。」威廉置若罔聞,除了幫艾倫倒酒的手沒停下來,「夏克斯欸……你的眼光真差。」
「咳咳……咳……」艾倫是真嗆到了,但反射性地便反駁,「夏、夏克斯又沒……什麼不好……」
「他也沒有哪裡好啊。」威廉扳著手指,熱心地幫他分析,「精蟲衝腦、自我中心、任性妄為、自大不講理、雖然會看大局但超自私小氣、也不懂得配合隊上的命令……社會適應不良也就他這樣吧!你喜歡他也太辛苦了。」
「真的,隊上最不受控的就是他了,搞得我們最後都要配合他。」強納生也附和著,一旁聽的赫密士和白鷹也都心有戚戚地點頭。
艾倫想再反駁,但仔細想想他們說的也都是事實,他只好沉默了。
可威廉不想放過他,「你喜歡他多久了啊?」
「我……」艾倫看著四雙緊盯著他不放的眼睛,再也說不出違心的話了,「三年了……」他自暴自棄地說。
「哇,那不就是剛被他領養就喜歡上了。」一片嘩然,紛紛再次哀悼起艾倫爛到極點的眼光。
「不對啊,都喜歡三年了,怎麼還是這樣?」威廉用下巴點了點艾倫的方向,一針見血。
說得有道理啊。眾人紛紛再轉回來上上下下地打量艾倫。
那樣是哪樣?艾倫愣愣的,卻覺得四周看他的眼神更不單純了。而且,大家好像還盯著他下半身看。
「艾倫,你是處的對吧?」威廉白目地問。
艾倫一下就炸了,他哀號著,「你們到底在想什麼啊!」
「就在想你既然喜歡他,怎麼還可能守身如玉到現在啊。」
「有什麼好想的,就他對我沒興趣啊!」艾倫快要崩潰了。
「不可能!」結果一桌子的人激動並異口同聲地否定了。
「艾倫,你就是他的菜。」強納生非常篤定地說著。他和夏克斯相識多年,深知後者有多放縱他的下半身。任務情況再緊急也不忘流連花叢,滿足生理需求的執著令人刮目相看卻也不齒,但夏克斯其實很挑食,就算要上床也會精挑細選,所以強納生多少知道這傢伙喜歡的類型。
乾淨、年輕、陽光、有朝氣,艾倫毫無疑問完全符合夏克斯的審美觀。
「說真的,我那時候一直認為他領養你就是為了上你,把你養得白白嫩嫩的然後一口吃掉。」赫密士也在一旁附議,「他竟然到現在都還沒對你動手,我反而覺得是奇蹟。」
「搞不好他有疾。」白鷹苛刻地說,他和夏克斯向來不對盤。
「他沒有。」威廉快語地反駁了,「前幾天沖澡的時候他還來秀他的屌。」
戀弟控強納生勃然大怒,一拳揍向桌子,「該死!我警告他好多次不許動你!下次我要讓他知道沒有狙擊手後援,任務會有多難做!」
然後一堆沒喝完的酒杯因為骨牌效應而傾倒,骨牌的終點就是倒楣的艾倫,他被五顏六色各種酒精飲料潑得一身濕。
「哥,沒事啦。」一邊的威廉搶救不及,只能無奈地勸他哥冷靜,還要幫忙艾倫把酒杯扶正,「對不起,艾倫,我沒注意到⋯⋯」
他就坐在艾倫邊上,這要是換做強納生或白鷹任何一個,都不會讓這種慘劇發生,可見他的反應還不夠快。威廉有些生氣地想,再這樣下去他一輩子都別想升職了。
「別管了,不關你的事⋯⋯我去廁所洗洗就好。」艾倫接過威廉的手帕就站起來,直接往廁所去了,幾乎是落荒而逃。
艾倫走之後眾人沉默了一陣子,赫密士才推推眼鏡笑著說,「強納生,幹得漂亮。」
「那還用說。」強納生得意地哼哼哼了好幾聲。
夏克斯突然出現在他們桌邊,「人呢?」他問,口氣衝得像吃炸藥一樣。
「廁所。」白鷹回答。
於是夏克斯又走了,完全沒跟他們繼續說話的意願。
倒是Six走了過來,推推威廉要他讓個位子給他坐;再過不久,Five也回來了,她面色緋紅,臉上也都是水,看起來是剛卸過妝。她伸手拉掉了褐色假髮,甩了甩自己的墨色短髮。
「怎麼樣?」赫密士問。
「很順利。」雙胞胎同聲答道。
他們不約而同地舉杯,乾了這一輪。
【艾倫】
艾倫在廁所拿衛生紙沾水清了會兒,沾染上調酒的上衣卻一點起色都沒有。
他今天,真的不該來的。他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特意打理過的頭髮造型現在看起來卻顯得跟他的心情一樣狼狽可笑。
米亞死時他才十四歲,夏克斯突然就冒了出來,說要收養他。從那之後,他跟夏克斯一直都在一起,然後他認識了他的工作、他的夥伴和他的生活,只是艾倫這個人卻一直被夏克斯擋在這一切之外。
艾倫和夏克斯一起生活了三年,始終是一個旁觀者,永遠沒有辦法參與或分享夏克斯的每一個日夜,因為後者很明顯的排斥與抗拒;倒不是說夏克斯待他不好,只是夏克斯很顯然不想讓他進入他的生活圈。儘管他現在和赫密士他們很要好,可夏克斯卻不樂見他們相處融洽。
夏克斯,簡直跟米亞一模一樣。
米亞還活著的時候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說她不希望他像她。
艾倫自己知道,每一次聽到這一句話,他有多難受。
他從前喜歡米亞,現在喜歡夏克斯,而他最喜歡的兩個人卻都將他拒於門外,他卻搞不懂為什麼,他明明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夏克斯這傢伙,固執傲慢又我行我素,艾倫生氣地想著這個人多到天邊的缺點,掬起清水洗了把臉,覺得自己也差不多該回家了。
然而冷不防地有個人從背後抱住他,還用勃起的下身蹭他的屁股。
艾倫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寶貝等很久了吧?我這就來滿足你了。」那個人舔咬著艾倫的後頸,不停地頂他。
是個醉鬼。艾倫嫌惡瞪了身後一眼,毫無遲疑地賞身後人一個肘擊。
那人臉上被狠揍了一下,還有點愣,艾倫又給了他一腳,正踹在他肚子上,讓他退了好幾步。
艾倫知道這裡的人都是榜上有名的,會被自己偷襲成功也是趁著對方不勝酒力,眼見一擊得手他馬上就想跑,卻被那人抓住後領摔在廁所門上。
艾倫腦袋一片混亂,只能無力地攀著對方又掐住自己領子的手。他才正想要舉腳,可下一秒便感覺自己凌空向後飛去,然後他的脊椎狠狠撞上一塊突出物,痛得他在地上蜷成一團說不出話來。
「媽的!不是你來撩老子的嗎?還裝個屁。」男人呸了一聲,揉了揉還發疼的肚子,艾倫那一下也真夠狠的。
誰他媽撩你了。艾倫還在喘氣,卻執著地伸出右手,彎起四指僅留中指傲然鼎立。
男人氣急反笑,朝艾倫一步一步走過去,「老子是喜歡辣的,但你太不知好歹!」
就在這時,有個人開了男廁的門。
「波爾。」
艾倫聽到了夏克斯的聲音,他抬眼看去,從來者的鞋子褲子一路上看,總算看到了那張令他心安的臉。
「滾開,『劍尖』,這不干你的事,這婊子是我的。」
「你口中的婊子。」夏克斯慢條斯理地說,「是我的人,你要不要後悔一下自己的禍從口出?」
「你的人?」被稱作波爾的男人明顯愣住了。
「沒錯。」
然後夏克斯動手了,完全不給波爾反應的時間,便把對方暴力地狠揍了一頓。
艾倫有點慶幸地想,至少他不是唯一一個掛彩的人。
解決波爾之後,夏克斯轉向已經自己爬起來坐著的艾倫,表情異常嚴肅,像在壓抑巨大的憤怒。
「幹嘛?」艾倫沒好氣地說,「我已經很痛了,不想聽你跟我說教。」
「你是白癡,也不想想這裡什麼地方,跟什麼人挑釁,活該你被人打一頓。」
「噢所以我也活該被人頂屁股?謝了,你乾脆說我活該被人強暴算了。」
「我沒這麼說,我也沒有這個意思。」夏克斯看著他,「可你該有自知之明,你該脫離衝動的年紀了,你該知道什麼戰鬥可以打。」
夏克斯的眼神冷酷認真,被這樣的目光看著讓他有些後悔自己嘴快,但艾倫硬是扛住了夏克斯的目光,咬牙一字一字地說,「我不是懦夫,我不會求饒。」
他扶著牆壁一點一點把自己撐起來,「嘶⋯⋯」
「很痛?」夏克斯斂了表情,好心地朝艾倫伸出手。
「別碰!就是腰痛,媽的痛死我!」艾倫不太自在地閃躲開夏克斯的手臂,臉因為痛楚皺成一團。
「這是給你一個教訓,以後少跟我們這種人混那麼近,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夏克斯的口吻聽起來頗幸災樂禍。
艾倫橫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推開夏克斯,「好好好,聽到都快長繭了,我這就回家,不在這裡礙你的眼,你也別擋我的路!」
「你走得到家?」
「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計程車。」
「好吧,去吧。快滾。」夏克斯無情地朝他擺了擺手,連送他到門口都不願意,逕自走出廁所消失在人群之中。
艾倫又氣又痛,渾身都在發抖。他恨恨地又踢了牆壁一腳,才一顫一顫地扶著腰走出去。
【白鷹】
白鷹跨坐在他的杜卡迪上,享受風吹和點綴星光的夜色。
有不少人對他拋媚眼,大膽一點的更是直接走到他的車邊跟他搭訕,白鷹不予理會,故我地等他的人。
終於他看到那個搖搖晃晃的人影從Atmosphere走出來,他才發動引擎衝上前將人攔下來。
艾倫那個臉色一看就知道差點爆粗口,只是看到白鷹的臉才生生憋住了,「白鷹?」
「嗯。上來吧,我帶你回家。」白鷹朝他抬抬下巴,並拋給他一頂安全帽。
「這怎麼好意思。」艾倫有些無措,而白鷹了解他的顧慮。他們是不太熟,幾乎沒說過客套話以外的話。
再加上,白鷹自知他的模樣,甚至有人拿此物只應天上有來形容過他,而且人還不少。他這樣的人,有本錢讓所有人為他神魂顛倒,遑論艾倫這樣涉世未深的年輕人。
更何況白鷹今天就是來勾他的,他雲淡風輕地笑笑,又聳聳肩,「反正我要回家了,載你一程舉手之勞。現在很晚了,而你還未成年吧?」
從未從監護人那裡得到過的體貼發言幾乎讓艾倫熱淚盈眶,所以他點點頭,有些怯生生地說,「那就⋯⋯麻煩你了。」
他手腳並用想要跨上後座,只是腰上的傷令他的動作相當笨拙。
白鷹見狀,很貼心地提供手臂讓艾倫攙扶,更是伸了另一隻手往後捧住艾倫的大腿將他往上抬讓他坐穩。
「坐好,抱緊我。」白鷹說,一邊催動油門。
「噢,好。」剛剛白鷹碰的地方稍嫌高了一些,其實就等於是摸到他屁股了。艾倫愣愣地反應不過來,整個臉都在發燙。
「我說,抱緊我。」白鷹等了半天,身後人一點動作都沒有,終於忍不住抓過艾倫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然後才加速在夜色中衝上道路。
白鷹無所謂地想著應該做到這樣就差不多了吧,他確定剛剛夜店門口的那個人臉色垮了,幾乎沖天的殺氣讓白鷹覺得要是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大概已經死了兩百遍吧。
而後座的艾倫心中已經出現孟克的吶喊了。
天啊天啊現在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白鷹對他這麼好而且這真的是男人的腰嗎也太細了吧有沒有搞錯這是葛利芬裡面「暗影」的腰嗎而現在我碰到的是他的腰嗎——艾倫腦袋裡一片混亂。雖然白鷹這麼說,但他當然不可能厚顏無恥就環抱上去,只能輕輕搭在前座人的腰上,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只碰到白鷹的皮衣,對衣服底下的線條一無所知。
但是偏偏白鷹速度不慢,艾倫沒有坐過機車也不知道風竟然這麼大,他一邊享受逆風的快感,一邊盡量縮小自己緊貼著白鷹的後背。
好不容易終於回到夏克斯的家,白鷹再度扶住艾倫的手讓他下來。後者腰還在痛,可是騎車的刺激讓他整個人都亢奮,臉頰也是紅撲撲的。
「白鷹,謝謝,騎重機真太爽了!」
「你讓夏克斯也弄一輛,就可以給你騎著玩了。」白鷹笑著說,伸手摸了摸艾倫被安全帽壓得亂七八糟的頭髮,「不然就來跟我借也行。」
「謝謝你!」艾倫害羞地跟著笑笑,把安全帽遞回去給白鷹。
「進去吧,很晚了,晚安。」白鷹溫柔地說,把帽子戴到自己頭上。
「掰掰,晚安。」艾倫揮了揮手,就扶著腰轉身走進家門。
白鷹見艾倫一關上門,隨即歛起所有笑容,打了個彎就要離開。然而他看到了在街燈暗處,那個靠在車上抽菸的人影。
「你倒是開得挺快。」白鷹冷淡地開口。
「我倒不知道你跟我家小朋友這麼熟。」夏克斯的口氣比他更冷漠。
「艾倫很可愛,我們都很喜歡他。」白鷹冷笑一聲,回得很挑釁。
「白鷹,那是我的東西。」
「哦,上面有寫你的名字嗎?」
「很快就會有了。」話方落,夏克斯便再也不理會他,逕自拉開家門,並碰地一聲把門甩上。
白鷹又笑了聲,滑開手機在屬於他們的群組留了言,跟大夥宣布:現在才該是慶祝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