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艾成拿著入職證明,站在山門前感慨自己終於找到工作這件事,剛結業那幾年聽說財神的缺額最多,跟著一窩蜂地考了資格證,才發現供過於求,待業了好一陣。
也是正好他家偏僻,這家天后宮的職缺沒有人要,才讓他撿了個漏。
不然就真的連孤魂野鬼都當不起,只能當個蝦兵蟹將。
踏進天后宮內,艾成才發現這廟雖地處偏僻卻不冷清,來往香客眾多,就連神將也比自己之前待的文昌宮多得多。
似乎是察覺艾成的到來,一名男子從偏殿步出,把玩著手裡一小段木棒,笑得很隨意,「怎麼了?」
「我是來報到的財神。」艾成點頭致意,手按著袖襬微微鞠了一躬。
「是你啊,那……我帶你介紹一下吧。」男子勾手示意,木棒拋了個弧度隱入袖口,頸側的桃花印襯著皮膚若隱若現。
艾成尷尬地笑了下,對對方的熱情有點錯愕,又覺得拒絕似乎不太好,「啊、怎麼稱呼……?」
「我嗎?」男子抽出一小段紅線,束在艾成的左手腕上,打了一個結,「我是這間廟的月老,叫尹和玉。」
尹和玉說話淡淡的,帶著一種道不明的飄忽感,卻又像壓著根弦一樣,隱約有種繃緊的感覺。
艾成忽地覺得心頭抽了下,按著胸口疑惑一會後追上了尹和玉,專注聽尹和玉介紹。
「這裡不大,沒後殿也沒二樓,就媽祖的正殿跟我們倆的龍虎殿,天公爐在廟埕,報表的上傳都是輪著的,所以你也要學著整理,但不難。」尹和玉聲音懶懶的,隨意指了指,也沒說得太詳細,帶著艾成大略逛了一圈,最後停在了龍殿,要笑不笑地看著神桌上頭,聲音顯得很淡:「這裡就是你的財神殿,財神在這家鳳陽宮還是挺受歡迎的,香火應該很旺。」
「之前的財神怎麼了?」艾成想起之前查詢時,這家天后宮的財神輪替率異常地高,隨口問了一句。
「貪污。」尹和玉笑彎一雙桃花眼,燈光閃爍成流影,一下晃得人閃神,「醫神要有醫德、財神要有財德,若是偏了正道,那非得受到懲罰不是?」
艾成覺得自己的眼窩深處隱隱疼著,不明緣由的。沒想太多,只覺得對方這副模樣,猜想這人待在這間廟的時日應該不短,一時好奇又接著問:「你在這裡服務很久了?」
「你多大了?」尹和玉不答反問,眼睛笑得更彎了一些。
「大概一百出頭?」
「挺年輕的。」尹和玉聲音溫涼,像是在想些什麼,看著山門頓了頓,「我在鳳陽宮待了快兩百年。」
兩百年?艾成愣了愣,能安安穩穩坐在主位上這麼久都沒輪替,通常都做得不差,「還請前輩多多指教。」
「不用了,我一個月老能教你什麼?叫我和玉吧,前輩聽著又老又無趣。」尹和玉話一說完就準備要離開,順手一把撈起打算溜入內殿的虎爺,像喊孩子一樣叮囑著:「欸,你又亂跑什麼?上次讓你辦的事情處理了沒?」
艾成就這樣看著眼前的尹和玉絲毫不在意對方的武將地位,又抱又揉地鬧著幼虎,似乎是真的把人當寵物一般逗弄著,後又好聲好氣地哄著炸成毛球的虎爺,壓根就是養著任性貓咪的主人樣。
不是,這樣沒問題嗎?
艾成覺得很困惑,這間廟是真的沒問題吧?
安撫好虎爺,尹和玉轉身看著還佇立在原地的艾成,笑笑開口:「剛來沒多久你也累了吧?趕快收拾一下早點休息吧。」
「娘娘還沒回來,先向主神打招呼是禮貌。」艾成宛如模範生地開口,沒發現尹和玉在聽見娘娘二字時嘴角很不給面子地抽搐了好幾下。
「你要見娘娘?那你等吧。」尹和玉大步大步地踏了出去,空氣中殘留著淡淡的桃花香。
艾成看著眼前魁梧的男子,忽然理解為何尹和玉會露出如此微妙的表情,收起心裡百般問號,親疏有禮地打了招呼。
「娘娘好,我是今日起擔任財神的艾成。」
「娘娘」嘆了口氣,有點無奈地黑著臉……雖然「娘娘」本來臉就顯得黑。
「我是馮欣成,叫我欣成吧。」馮欣成抹了抹臉,顯得很無奈,試圖解釋自己怎麼會是「媽祖娘娘」。
「其實我原本是關公,但最近沿海氣候不好,媽祖全給召了過去,加上媽祖本身就不多,而關公的屬性最接近,人也多,所以現在有些天后宮要是找不到主神,通常會找關公代班……呃、你習慣就好。」
艾成配合地笑了笑,看著有點陰的天空上飄著幾朵薄雲,手指在袖裡暗暗掐算著。
他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財神,來到一家由關公主持的天后宮,還有一個個性難以捉摸的月老。
嘛,還算可以,總不會再更糟了吧?
過了一陣子後,艾成深深感悟到,事情總是能變得更糟。
即便他是神,也無法抵擋命運。
艾成拿著入職證明,站在山門前感慨自己終於找到工作這件事,剛結業那幾年聽說財神的缺額最多,跟著一窩蜂地考了資格證,才發現供過於求,待業了好一陣。
也是正好他家偏僻,這家天后宮的職缺沒有人要,才讓他撿了個漏。
不然就真的連孤魂野鬼都當不起,只能當個蝦兵蟹將。
踏進天后宮內,艾成才發現這廟雖地處偏僻卻不冷清,來往香客眾多,就連神將也比自己之前待的文昌宮多得多。
似乎是察覺艾成的到來,一名男子從偏殿步出,把玩著手裡一小段木棒,笑得很隨意,「怎麼了?」
「我是來報到的財神。」艾成點頭致意,手按著袖襬微微鞠了一躬。
「是你啊,那……我帶你介紹一下吧。」男子勾手示意,木棒拋了個弧度隱入袖口,頸側的桃花印襯著皮膚若隱若現。
艾成尷尬地笑了下,對對方的熱情有點錯愕,又覺得拒絕似乎不太好,「啊、怎麼稱呼……?」
「我嗎?」男子抽出一小段紅線,束在艾成的左手腕上,打了一個結,「我是這間廟的月老,叫尹和玉。」
尹和玉說話淡淡的,帶著一種道不明的飄忽感,卻又像壓著根弦一樣,隱約有種繃緊的感覺。
艾成忽地覺得心頭抽了下,按著胸口疑惑一會後追上了尹和玉,專注聽尹和玉介紹。
「這裡不大,沒後殿也沒二樓,就媽祖的正殿跟我們倆的龍虎殿,天公爐在廟埕,報表的上傳都是輪著的,所以你也要學著整理,但不難。」尹和玉聲音懶懶的,隨意指了指,也沒說得太詳細,帶著艾成大略逛了一圈,最後停在了龍殿,要笑不笑地看著神桌上頭,聲音顯得很淡:「這裡就是你的財神殿,財神在這家鳳陽宮還是挺受歡迎的,香火應該很旺。」
「之前的財神怎麼了?」艾成想起之前查詢時,這家天后宮的財神輪替率異常地高,隨口問了一句。
「貪污。」尹和玉笑彎一雙桃花眼,燈光閃爍成流影,一下晃得人閃神,「醫神要有醫德、財神要有財德,若是偏了正道,那非得受到懲罰不是?」
艾成覺得自己的眼窩深處隱隱疼著,不明緣由的。沒想太多,只覺得對方這副模樣,猜想這人待在這間廟的時日應該不短,一時好奇又接著問:「你在這裡服務很久了?」
「你多大了?」尹和玉不答反問,眼睛笑得更彎了一些。
「大概一百出頭?」
「挺年輕的。」尹和玉聲音溫涼,像是在想些什麼,看著山門頓了頓,「我在鳳陽宮待了快兩百年。」
兩百年?艾成愣了愣,能安安穩穩坐在主位上這麼久都沒輪替,通常都做得不差,「還請前輩多多指教。」
「不用了,我一個月老能教你什麼?叫我和玉吧,前輩聽著又老又無趣。」尹和玉話一說完就準備要離開,順手一把撈起打算溜入內殿的虎爺,像喊孩子一樣叮囑著:「欸,你又亂跑什麼?上次讓你辦的事情處理了沒?」
艾成就這樣看著眼前的尹和玉絲毫不在意對方的武將地位,又抱又揉地鬧著幼虎,似乎是真的把人當寵物一般逗弄著,後又好聲好氣地哄著炸成毛球的虎爺,壓根就是養著任性貓咪的主人樣。
不是,這樣沒問題嗎?
艾成覺得很困惑,這間廟是真的沒問題吧?
安撫好虎爺,尹和玉轉身看著還佇立在原地的艾成,笑笑開口:「剛來沒多久你也累了吧?趕快收拾一下早點休息吧。」
「娘娘還沒回來,先向主神打招呼是禮貌。」艾成宛如模範生地開口,沒發現尹和玉在聽見娘娘二字時嘴角很不給面子地抽搐了好幾下。
「你要見娘娘?那你等吧。」尹和玉大步大步地踏了出去,空氣中殘留著淡淡的桃花香。
艾成看著眼前魁梧的男子,忽然理解為何尹和玉會露出如此微妙的表情,收起心裡百般問號,親疏有禮地打了招呼。
「娘娘好,我是今日起擔任財神的艾成。」
「娘娘」嘆了口氣,有點無奈地黑著臉……雖然「娘娘」本來臉就顯得黑。
「我是馮欣成,叫我欣成吧。」馮欣成抹了抹臉,顯得很無奈,試圖解釋自己怎麼會是「媽祖娘娘」。
「其實我原本是關公,但最近沿海氣候不好,媽祖全給召了過去,加上媽祖本身就不多,而關公的屬性最接近,人也多,所以現在有些天后宮要是找不到主神,通常會找關公代班……呃、你習慣就好。」
艾成配合地笑了笑,看著有點陰的天空上飄著幾朵薄雲,手指在袖裡暗暗掐算著。
他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財神,來到一家由關公主持的天后宮,還有一個個性難以捉摸的月老。
嘛,還算可以,總不會再更糟了吧?
過了一陣子後,艾成深深感悟到,事情總是能變得更糟。
即便他是神,也無法抵擋命運。